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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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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诚把收购文件都传给他,他一目十行,快速翻看。飞晨资本发展得很好,收购价竟然不算太高,按理说父兄没必要以平价出让,再往后翻,他傻眼了,恨得想扑打秦峥。

拿下飞晨资本的同时,秦峥以高价收购了唐家位于西班牙的两家酒店和一家购物广场。这三处产业一度经营尚可,但数年前,它们周边兴建了一所移民收容中心,时常发生骚乱暴动,渐渐成了人们避之不及的场所。

为了拿回飞晨资本,秦峥不惜一切代价,条件之一是事成后,他父兄都到场。酒店业是唐家最重要的生意之一,杨诚在云豪酒店深耕多年,对酒店大亨唐振生一腔仰慕之情,很说得通,她以谦卑姿态恳请拜会唐振生,他大哥唐嘉轩应允了,虽然做派很兴师动众。

他父亲唐振生年轻时很低调,出入街市不显山不露水,仍被贼人盯上了。他们埋伏在他每天晨跑的山路上,制服了他,计划勒索十亿赎金即撕票。

唐振生被绑在汽车后备箱里,两腿乱蹬,不断制造出动静,幸得当时有两个督察在附近调查其他案子,看出端倪,截停了汽车。

自此以后,唐振生出行必有四名保卫陪同,年过七旬后,他深居简出,连晨跑都放弃了,换成健身器械。

只有让唐嘉轩得到足够多的利润,才肯说动父亲露面。他明白秦峥想让他长出一口恶气,叫他父兄都看清楚,被他们欺压的次子乘风归来。

他承认,飞晨资本的确是他当年最重视的事业,但这十来年,他和秦峥联手做过多少漂亮投资,秦峥此举实属不理智。

当然,秦峥是为他出气,他领情,笑纳就是了,断不能抱怨秦峥,寒了他的心。只是,秦峥不会拿灵海集团的钱做私事,这笔巨资一定是秦峥的私人财产。秦望和吴晓芸离婚时,吴晓芸为儿子争得数处产业,秦峥一定动用了那些。

赚钱是秦峥的爱好,但只要是赚钱就很累,秦峥经常夙夜匪懈,熬得两眼通红,他时感心疼,发誓回云州多做几个大项目,早点把这些钱补回来。

唐嘉轩没让服务员布菜,菜式由助理端进。等汤羹上来,他收起手机,端起一份例汤,秦峥伸手接过,他心里奇怪了一下。

这些年一起吃饭时,第一碗汤永远是他端给秦峥的,秦峥很习惯坐享其成,但他马上就明白秦峥伸手的意图,两只手碰到一起,轻易让唐嘉轩注意到婚戒。

想来,唐嘉轩也听过他和秦峥的传闻,多看了两眼,似乎在辨认是不是对戒。秦峥顺势执起他的手,气定神闲:“我和烨老板已经结婚了。今天会面,主要是知会一声,今后大家不只是商业伙伴的关系了。”

他父兄的表情都很复杂,唐嘉轩说了恭喜,秦峥把话头移开,桌上重又相谈甚欢。

他和父兄关系一直很生疏,便专心吃菜,想着明天要带秦峥去哪些地方,他愉快起来,连喝了两杯酒。

唐家人有唐家人的傲慢,浅浅吃顿饭就要走。秦峥订的房间就在这家酒店的顶楼,走到电梯口,他按向上键,唐嘉轩按了向下,终是没忍住,对秦峥说:“你对我家阿弟真是情深意重。”

秦峥言若有憾:“没办法,这家伙以前的男朋友从国外蹿出来了,又跟他纠缠不清,我不送个他喜欢的玩意儿,可能就守不住他了。唐总也知道,烨老板脾气挺大,下次他再闹脾气,我可能还得再叨扰两位。”

秦峥居然是爱得卑微的那个,唐嘉轩嘴角抽动,他父亲的脸色更是难看。电梯门开,是向下的,唐嘉轩扶着父亲走进去,他和秦峥并立目送他们,他暗想,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想必就是这么回事。

电梯门合上,他回身,揽过秦峥的脖子就吻,聊表谢意。秦峥吻着他进电梯:“我们回房间好好沟通一下。”

电梯里,他狠揉了一把秦峥的头顶:“我就那么靠不住?要不被你妈骂跑,要不就跟着国外男朋友跑了。”

秦峥瞪大眼:“还真有人回头找你,是谁?!”

他知道秦峥在逗他,笑弯了眼。秦峥对唐嘉轩说瞎话,是在肯定他的家庭地位,他懂,但感动归感动,他有些不安:“唐嘉轩说我是秦家的家奴,都传到你这里了吗?”

秦峥大怒:“还有这件事?!他哪天说的?”

他悔恨得咬舌头。秦峥很恼火:“看来得让半个唐家在排行榜上掉几个位置了。”

半个?他有点没听明白:“没必要为他们浪费时间吧。我有飞晨资本了,还得为西班牙那几处产业谋点出路,够我忙的了。”

秦峥却说很有必要,唐家祖籍广东,唐振生和唐嘉轩都有能力在广东找到唐莎,如果他们努力过,就不会害得他在鬼门关走一遭。

他不语,其实他是腹诽过父兄在此事上的不作为。秦峥余怒未消:“要是你当时有个好歹,我要的恐怕不止半个唐家这么简单了。”

他悚然:“要半个?”

秦峥故意问:“怎么,你嫌少?那我就放开手脚,不顾及老丈人的感受了。”

他说:“我还以为拿回飞晨资本,你就算了。”

秦峥说:“大房二房各得半壁江山很多吗?”

他倾身亲秦峥,他可真爱秦峥这副眼冒凶光的样子。秦峥想要唐家半壁江山,那就一起来,飞晨资本已经到手,秦峥在商业上不会再让自己吃亏的。

这些年,他并没有特意关注唐家的生意,但灵海集团和他们有合作。他看过财报,再结合对经济和行业上的判断,走出电梯,他评估出一个数字,比个十字:“我们定个十年计划。”

秦峥啧一声:“要这么久?”

唐家被香港人称为豪门,难道香港人都那么没见过世面?他郑重答道:“百足之虫,杀起来没那么快。”

也许是因为未来十年都有很多事情可做,两人都充满干劲。回到房间,秦峥把他抵在落地窗上狠狠疼爱。

整面玻璃窗外,是故乡华丽璀璨的夜景,一整片大海在他面前。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峥抱着他回到窗边沙发上,一同看海。他想到秦峥几度拒绝他求欢,咬一口秦峥揽住他的小臂:“刚才我们又是同步到了。我体力不比你差,以后别老以为我太累。”

秦峥比他还不满,捏着他的背肌,问:“是谁说自己又老又丑的?”

从初相识起,秦峥就知道他很注重仪表。那日他抗拒去秦望家,恨不得抠着门不出去,秦峥就想,来香港之前不碰他,养精蓄锐休息好,让他以十全十美的模样站在父兄面前,才算是衣锦还乡。

他整颗心都沉醉了:“只要你在身旁,我的人生就是十全十美的。”

秦峥仍然很不满:“假话。只要不碰你,你就怀疑人生。你以为我忍得住吗,我拼命找事情做,你倒好,动不动就诱惑我,我还能是个争气的人?”

秦峥想让他父兄看到最好的他,而不是他被秦峥榨干的样子,他又气又笑:“只破功一次,不算不争气。”

顷刻间,他感觉到秦峥坐不住了,瑟缩了一下。秦峥翻身把他压住,仍有怨言:“你知道我忍住不想有多难?你知道跟他们商量更改会面时间有多麻烦?”

他双眼迷离,问:“本来是哪天?”

秦峥不情不愿地答道:“明天。”

他发出满意的喟叹,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心急难耐啊。

潮起潮落后,他才有余力思索整件事。收购企业,来回谈判,锱铢必较,是很漫长的过程。以飞晨资本和西班牙三处产业的规模,至少在两年前,秦峥就在筹谋了,但对他瞒得严严实实。该沉得住气的时候,秦峥从不心急。

然而两年前,他还不曾被唐莎刺伤,他问:“既然飞晨资本是求婚礼物,我没受伤,你也会表白?”

秦峥说:“当成你的生日礼物也行。”

他生气了,他没胆,秦峥竟然也没胆。那日他受伤后,看到秦峥的眼泪,他痛悔不该以肉身去挡住那把尖刀,但现在想,不去挡刀,他就不会受伤,他和秦峥可能依然两处沉吟互不知,说起来,他竟要感激唐莎了。

酒店的热水宜人,秦峥搂着他躺在浴缸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他的脸颊,说起之所以找杨诚出面,是不想引起唐家的怀疑。

飞晨资本运转良好,不是唐嘉轩急于脱手的生意,若被查出与他有关,以唐嘉轩的性情,这辈子都不会让他如愿。

代为出面洽谈的人,既得有财力,更得可靠,还得跟他和秦峥都没瓜葛,被唐嘉轩调查社会关系时才不会露馅,秦杉推荐了老友杨诚。

杨诚做饮食生意起家,交游广阔,虽然和秦杉是老友,但走动不算特别密切。当年,他为杨诚充当私人顾问出于人情,不是受聘于杨诚,只在秦杉家多次商谈,没签过任何协议,经得起唐家查底。

最妙的是,杨诚一贯致力于慈善事业,一并买走那三处西班牙产业的说辞也能以假乱真:“当地难民太多了,如果能为他们多提供一些安置场所,可能就不会频繁暴动吧。”

安置难民本是当地政府的职责,他问:“所以那三处该怎么处置?”

秦峥打算先放着,不予理会。国际形势风云变幻,难民问题不会是永久的,但土地是永久的,他买下那三处是想丢给秦杉玩。

等到秦越和秦乐儿都上大学了,谈恋爱了,秦杉就会去绿岛长居,伴着乐有薇终老。那三处建筑离绿岛不算太远,都交给秦杉发挥,或修葺,或改建成任意建筑。秦峥说:“省得他在绿岛没事干,又折一地的纸飞机。”

到那时,难民问题可能不再是问题。他松快了些:“哥做起事来很投入。”

除了让秦杉做点事,秦峥买下它们还有个目的,问他还记不记得《拿烟斗的男孩》,他笑起来:“你还没死心呢?”

秦峥说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哪天货主出让这件稀世之作,他就地把那三处产业都抵押了,能以最快的速度筹钱。他含笑,抬手捧住秦峥的脸亲:“我就知道我男人做事兵不血刃,绝不让自己吃亏。”

有生之年,不知能否等到《拿烟斗的男孩》回到拍卖场上,但说过的话,彼此都记得。

入睡前,两人依偎着说些小闲事。他忽然想到第一夜,发生得很突然,遵医嘱,本该再忍忍,但那天彼此抚慰后,都想要更多,他说:“我们轻点。”

秦峥箭在弦上,他也难忍,蓦然恢复神志,紧张道:“等一下,我得买些东西,不然你会痛。”

秦峥让他别买,披起睡袍出卧室。没等他在网上下完单,秦峥就拿着几样东西进来,一边走,还一边看生产日期,看来买了有段时间了,他惊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秦峥得意地压上他,但马上就投降了,脸上现出罕见的赧色:“我看过视频,不对的话,你教我。”

他拧开瓶盖。那晚后来,秦峥为他抹药膏,检讨自己太粗暴,他伏在沙发上,心坎很甜:“准备得还真齐全,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幻想我?”

秦峥冷哼:“不止是晚上,这几年只要你在我眼前晃,我就想。”

他家不仅是院子大,室内也宽敞,秦峥暗暗买齐了药物,藏着没让他发现,但统统闲置到一次次过期,再气急败坏地丢弃。连买回飞晨资本,也不是出于下聘的目的。

秦峥竟也会患得患失,可自己也是这样爱着秦峥的。这样想,他就这样说了:“阿峥,我好爱你。我发现我喜欢你那天,就眼睛一闭心一横,都跟你说了就好了,就能让你少受几年罪了。”

秦峥的唇舌立刻就压了下来,恨不得要将他吞吃下肚。他一夜好眠,醒来带秦峥去吃早茶。

除了西饼和少数传统点心,他小时候不被允许吃市井食物,16岁留学之前,从家里搬出来,才吃了许多。他带着秦峥穿街走巷,秦峥看到什么都跃跃欲试,菠萝蜜冰也要,红豆钵子糕也要,他换了一把零钞,这个也买,那个也买。

秦峥当然不是第一次来香港,但往常只为公干,从机场到酒店,再从酒店到机场,不在街市逗留。小店伙计递来一包鸡蛋仔,秦峥捧在手上,又烫又香,连声说好吃好吃,路过熟食档口,又站着不走了,掏出手机猛拍,让秦杉发给一双儿女看:“皮皮虾!筷子长!这么胖!”

在云州时,他和秦峥吃过很多家港式小吃,但这是少年时的他走过的街,是少年时的他吃过的食物,秦峥就觉得格外美味了。他陪秦峥有滋有味地吃,忽而难过起来,一只椒盐皮皮虾都能让秦峥吃得心满意足,可是秦峥说:“我俩之间,始终是我爱你更多些。”

怎样才能让秦峥感到他爱得不比他少呢,怎样才能让秦峥感到被他爱得很好很优秀呢?他想不出能为秦峥做点什么,非常伤感。

秦峥习惯了他的善感,问他怎么了,他就说了。秦峥哑然,捏扁了饮料瓶子,扔进垃圾桶:“你爱我爱得哪里少了。你都为我六亲不认了,对别人能做到吗?”

“别人”仍是特指叶之南。为了唐莎,他逼迫叶之南说服乐有薇撤诉,但秦峥想怎么杀唐家就怎么杀唐家,他负责按手按脚当帮凶。可是事关叶之南,他选择闭嘴。

秦峥搂一把他的肩,说:“你不光爱我,还爱屋及乌。你那么怕见我家老头,不就是怕把他气坏了,我会后悔吗?我可不一样,我在你爹地面前横着走。”

他说是很怕把秦望气出毛病,但更怕的是话赶话吵起来,秦峥负气卸任灵海集团总裁一职。这种话,秦峥绝对说得出来,可如此一来,事情就搞到无法回寰的地步了,秦峥那么骄傲,肯定不愿意反悔。

大学三年级下学期,秦峥就进入灵海集团实习了,多年心血全在集团上。接任秦望执掌集团后,利润翻了几番,规模和影响力也有了涨幅,如果秦峥为了他撂狠话丢弃了集团,他想死的心都有。

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秦峥深深地看着他,拉起他的手:“回酒店。”

按他的计划,午餐后驱车去大屿山,待上一夜再回云州。那里是他十几岁时玩帆船的地方,有山有海有大佛。能和秦峥相爱,是被神佛护佑了,他想去拜谢。可惜秦峥没定力,一听到他诉衷情就受不了,永远会通过全然的身心交付来表达爱意。

秦峥总带给他暴风骤雨的体验,虽然能欣赏他有时搞的浪漫氛围,但更喜欢背景极度寂静,便于听他崩溃的哭喊。

今天却不同,秦峥主动开了音乐,他在自己断断续续的哀叫声里,听到他最钟爱的歌手唱着最缠绵的歌:“将你,连同人间浸没,我爱你,也是那么多。”

秦峥在告诉他,我们爱得一样多。他望向窗外那片蔚蓝的海,此地是他的故乡,但秦峥是他的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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