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海照月滚哪算哪的性格截然不同，林夏目标清晰、说干就干。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海照月去了自己的新家，开始实验新的海水织布。

昨晚，她们曾经讨论过海水织布的材料问题。

实际上，海照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海水织布的原料只能是未经污染的海水，她所有的认知都是家族传承。

因此，林夏觉得这一定是因为鲛人一直生活在深海里，没有接触过其他水源的缘故。

她应该多尝试一下其他水源，万一没准就成功了呢？

因此，她立马给她制定了一个实验计划，并且把实验地点定在了她的新家。

为此，她特意将客厅中央的空间腾挪出来，给海照月织布，而她则站在一旁，双手抱胸注视着海照月。

只见海照月从她的包里先是掏出了一个海碗大小的海螺，又摸出了一根橘粉色的珊瑚棒，然后拿着它们进了厨房。

她打开水龙头，将那泛着粉光的瓷白色海螺对准水柱开始接水。

跟在后头的林夏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这个海螺个头和水流速度，水早就该从海螺里溢出了才对，但水面看起来似乎永远只到螺口七分满的样子，只能从海照月被压得微沉的手腕上感受到它的重量。

她狐疑地看着那个海螺，问道，“这是什么？怎么像个无底洞？”

“不是无底洞，不过我也不知道能装多少。”

海照月掂了掂手上的海螺，估摸着差不多了，开始环视林夏的家。

“在找什么？”

“我需要一个能架住它的架子。”

林夏看了看海螺的个头，从橱柜里翻出一个架料理盆的架子。

“这个行吗？”

海照月需要的是一个悬空的架子，这样可以把海螺架起来。这个架子稍微低了些，不过勉强够用。

她将海螺艰难地挪到架子上，甩了甩手，看起来累坏了。

这动作引起了林夏的好奇，“怎么？这海螺很重？”

刚好，她也想知道海照月到底接了多少水，因此，她伸手试图将这海螺端起来，谁知，架子上的海螺竟然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林夏：？

她不服输，正面与海螺硬刚，使出了浑身的劲，才只将海螺勉强从架子上挪开，很快又受不了将海螺放了回去。

这小小的海螺竟起码有几十斤重！

林夏连带着看海照月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

海照月到底是什么怪力女？！还是说这才是鲛人的实力？

“确实很重吧？”海照月抿嘴笑了笑，“不过在海里就不会这么吃力啦~”

她凑上前去，扭动了几下海螺尾部的螺旋，咔哒几声后，只见原本滴水不漏的海螺尾端竟然淅淅沥沥地开始渗水。

海照月拧着眉，不停地微调着螺尾。

随着咔哒咔哒声不断响起，她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一直很稳。

而随着她有条不紊的调节，之前漏下的水滴开始逐渐在海螺尾部凝结成浓稠的水珠。

海照月纤细的手指在水珠上捻了捻，将水珠绕在手指上，慢慢地往外抽，竟然抽出了一条细线。

“成了！”海照月眉头终于舒展开。

果然不同的水需要调节的程度是有区别的。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林夏直接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原理？”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海照月拉出的丝线。

那线细如丝弦，摸起来像弹在指尖的雨丝，带着微微凉意。

海照月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将线头绕在那根珊瑚棒上，开始绕线。

又瞥见一旁的林夏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遂将已经固定好的线轴交给她，“你想试试吗？夏夏？”

如果放在平时，林夏是绝壁不会想尝试这么无聊的东西的。

然而，她看看那神奇的海螺，又看看海照月诚恳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线轴。

她本以为抽丝而已，再简单不过了。

结果接手没几秒，她就发现一丢丢不对劲。她拉出的丝似乎跟海照月的有些区别，看起来疙疙瘩瘩，粗细不均。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迟疑着放慢动作，更加谨慎。

又是几秒后，啪，她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线抽断了。

林夏盯着手中的线，目瞪口呆。

她做了很久的西点，虽然不敢说自己有多仔细、多耐心，但手稳这事，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然而，前后只不过一分钟，她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

海照月以为她是自责，连忙安慰道，“夏夏，没关系的。断了可以接起来，看不出来的！”

林夏扯了扯嘴角，“……你把我想得太高尚了。”

她将线轴塞回给海照月，一脸嫌弃，“你这个抽丝的活也太难了吧？”

简直不是人能干的。

“难吗？”海照月挠挠头发，也没有辩解。

她将断掉的线头接上，接着心无旁骛地绕了起来。

林夏在旁观察了片刻，发现海照月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做起事来难得地专心，有一种哪怕此刻天崩地裂，她也要把手里的活先干完的笃定。

她不由回想起之前海照月帮她杀鱼的时似乎也是这样。

好像只要海照月干起活来，她总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屏蔽掉外界的一切。

这不免让她有些羡慕。

难道这也是鲛人的特点？

林夏若有所思。

见海照月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绕起了线，林夏松了口气，“怎么样？自来水能成吗？”

她本以为能得到海照月肯定的答复，却听她迟疑地说，“不确定，但我觉得不太对劲。”

海照月说着举起手中的线轴递到林夏面前，“你发现没，这个线颜色变黑了。”

林夏看着那透明得像空气的细线：？

“不明显吗？”海照月将线绕在自己手腕上比对，自言自语道，“嗯，确实黑了。”

“……你……不会是心理作用吧？”

并非是林夏不相信海照月，可这线在她眼里确实毫无变化。

海照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之前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只能继续接着绕。

林夏见海照月这边暂时没有其他问题，起身去忙自己的事。

等接近中午她再来看时，海照月已经绕出了满满一匝。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心，眉头就蹙了起来。

只见原本晶莹剔透的丝线，不知从何时开始，像是在灰里打滚过一般，看起来有些脏脏的，还隐约透出一股黑气。

“好像……确实变黑了？”林夏语调凝重。

“嗯。”

海照月叹了口气，她早就发现了。

林夏想了想，又问道，“黑了会怎样？有什么影响？要不……”

她看向海照月。

其实，如果仅仅只是颜色有变化，林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毕竟，没人会关心做成围裙的布是黑一点还是白一点。

岂料，一向随和好说话的海照月斩钉截铁地摇头，“不行。”

在她发现用自来水抽出的线竟然会黑化时，她就已经放弃了用自来水织布的想法了。

人类也许无法感受到来自受污染水源的危害，但她既然知道，就不会去干这种可能对别人产生危害的事。

她之所以继续在绕线，只是想看看用这样的水织成的布最终会变成怎样。

林夏摇摇头，头疼地建议，“不然，改用纯净水？”

话一出口，她就收声了。

海照月之前的海水织布除了人工，基本是无本的买卖。现在换成自来水，虽然成本抬高，但起码还在可控范围。

如果原料一旦换成纯净水……

按那个海螺的吃水量，成本简直不敢想象，就算这个计划可行，做成成品也是血亏。

就在这时，海照月突然惊叫出声。

原来，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她手中的线轴不知怎的，突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灰色。

等林夏望过去时，原本已经成型的水线逐渐糊成灰黑一团，最后“啪”地一声掉了下来，砸在了地板上，变回了一团水渍。

两人看着地上那一团透着灰雾的水渍，面面相觑。

*

一上午的努力都化为乌有，海照月有些丧气。

不过，她原本也没想着能成功，因此状态十分稳定，倒是林夏看起来遭受到的打击比她要大。

这一路，她都沉着脸思索，一副心事重重的的样子。

眼见公寓已在眼前，她终于不甘心地喃道，“怎么会这样呢？这不科学！”

海照月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没关系，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自来水不行。”

林夏见她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翻了一个白眼，“你还想不想回去了？”

在知道海照月是鲛人后，她觉得海照月的生存风险反而大大增加了，早点回海里去才是上策。

海照月哽住。

“我当然想的。”

可是实在回不去也没办法嘛。

“如果你卖不了围裙了，你什么打算？”林夏又问。

若是之前，海照月会毫不犹豫地说，她要去找工会。

然而，当她发现她的手链开始发光时，她想，她也许可以更贪婪一点，于是，她有了个疯狂的念头——她想回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手链会突然开始发光。

她和林夏设想过种种，比如赚钱，比如直播，比如卖东西，可能性很多，她毫无头绪，只是，不太可能是继续当个杀鱼妹。

林夏之所以劝她继续做围裙，只是因为这条路目前看起来最容易成功。

若是做不成围裙了……

海照月迷茫地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公寓，不出意外，她过不久就会离开这。

然而，如果不杀鱼的话，下一站她要去哪、做什么，她又退回了那种毫无计划的状态。

林夏看着她，无奈摇头。

“没见过当妖怪当得比你还废物的。”

“是鲛人。不是妖怪。”海照月抿唇。

“……好的，鲛人。鲛人小姐，说真的，你们水生生物实在是不适合陆地环境，又脆弱又单纯，如果不想被同化，早点回去才是正解。”进门前，林夏拍了拍海照月肩膀，表情复杂，“也许你可以在陆地混个十年，比如去杀鱼，但你真的要这样浑浑噩噩再过十年吗？我的提议你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同化？什么意思？”海照月怔怔地问。

林夏低眉，沉默片刻，语调有些淡漠，“总有那么一天，你也许会变成你最讨厌的那种人，这就是生而为人的诅咒。”

作者有话要说：快被三次的事创亖了，创到卡文。

接下来会把之前缺的补上。

本章补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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