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岁岁刚找着林思言,她也正巧往这边看了过来。出于礼貌,秦岁岁扯了个笑,林思言也笑着微微点了下头,随即又与身边的人小声交谈着什么。
秦卯在一边笑出了声,秦岁岁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他非但没收敛,还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在找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公子呢,看来你还是没被美色勾的失了人性哈。”
秦岁岁继续瞪他,心道他如今一口一个弱不禁风小白脸的,日后才有他好果子吃。要不是看在他是哥哥的份上,自己才不给他善后!
如此想着,开口呛他,“失了人性的到底是谁啊,好歹是送了礼的,为何将人安排到那种地方?”
“都是根据送的礼安排的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秦岁岁才不听他胡扯,“少胡说八道,我可看见了的,他们给了好多银子......”
秦卯:“就是送银子才显得他们没诚意啊。”
“!”秦岁岁惊道,“那不是爹想要的嘛!”
“咳咳......”二人谈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惹得演讲中的秦临海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咳提醒。二人立马重新站直了身子。
秦临海将手搭到秦岁岁肩上,满目慈爱,道:“请各位原谅我,今日我太激动了,话也多了些。”
“没有…”
“父母之心嘛......”
……
底下人客套的附和。
秦临海伸手平静了喧闹的人群,清了清嗓,道:“那便恕我再说最后一句。”
他低头瞅了眼秦岁岁,秦岁岁正巧也扭头与之对视一眼,不知怎的隐隐有些不安。
“小女今日及笄,也收到了几个想结亲的信儿,承蒙各位厚爱。但秦某方才也说了,在下是个粗人,这辈子就这一个女儿,实在没想过这天会来得如此之快。按寨里的规矩,这事本该岁岁自己做主,但我真是没法接受这么快就将女儿嫁出去,所以擅自做主,在这里放个话。”
闻言,秦岁岁想转身,倒也不是要闹,只是觉得父亲今日好像有点儿太过感性了......而且这个话乍一听好像和和气气的,怎么她总感觉里头弥着些火药气。但碍于肩膀被秦临海擒住,只能正对着底下众人。
“岁岁在年满十八之前,都不考虑成亲事宜。容我给今日来此的媒人们道个不是,害你们白跑了一趟。”
语毕,底下的先是静默了一阵,毕竟没见过哪家及笄礼上坦诚布公说暂时不嫁的,这还是头一遭,愣住也正常。回过神来立马就哄闹起来,纷纷表示理解。
还有人玩笑说他不如招个上门的压寨女婿。他一一笑过,随后礼节性的招呼了一声,大家便热闹的开始用饭。眼下盯着秦岁岁老实露了面儿,秦卯也无事了,跑到底下王叔早早给他预留的位子上。
玉乔姐就在那儿坐着呢!秦岁岁还以为他藏着掖着不愿意让人知道,结果这压根就没想着避人啊。
看着人家桃花朵朵开,秦岁岁也得给自己谋生路了。先前就锁定好了二位爷的位置,正想过去就又被秦临海拽着了。
“岁岁,”秦临海叫住她,“你跟我来。”
不明白父亲是要做什么,但她也不想在这日不听话。踮起脚仔细瞧了眼人群中的两叔侄,齐文君年纪稍大些,还算能应付,齐景湛则是一副不愿与粗汉多交流的模样。
在父亲的催促下,她也来不及多观察,跟着去了里屋。
“我们都走了,留客人在外头是不是不太好?”今日母亲没露面,父亲走了,连她这个寿星都离席了,就让来宾自己吃自己的,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好。
“没事,”秦临海平静道,“秦卯不是在外头嘛。”
秦卯......秦岁岁心道如今玉乔姐在哪儿,他怕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秦临海大概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补充道:“再不济也有其他兄弟在,都是一家人,谁招呼都成......”
“是吗......”
秦岁岁暗自称奇,提前这么多日准备的生辰宴,还以为多重视呢,结果真到这日反倒随便了。
里屋内,秦母坐在桌旁,不知在这待了多久,桌上还摆了盘糕点。方才外边那么多吃食秦岁岁也没觉得馋,这会瞧了这极简的糕点倒是觉出些饿劲儿来。
匆匆向母亲问了好便直往糕点扑过去。秦母见了只是无奈摆头,要教她学规矩真是跟要她命似的,偶尔在外装装样子还成,但只要一离了外人立马就现原形了。秦母早知道她的心性,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母见她吃得急,拿出帕子将她嘴边粘上的渣子擦掉,忍不住道:“你看看你,活像几日未曾进食了般,吃得这么急。”
她嘿嘿笑着,道:“虽然不是几日,但也有好些时辰了,今早我就没吃呢,可给我饿坏了。”
“你这孩子,总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秦母假意数落,话语间却是忽略不了的温柔。
“夫人,”秦临海在边上笑着观望一阵,终于插上来话,“将那个给岁岁瞧瞧?”
秦母点了点头,秦岁岁这才看见有张黄纸倒扣在桌面上。秦母将那张纸拿起来,递交给秦临海。
秦临海接过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这也让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立马停下进食的动作,乖巧的站在一旁。
下一秒秦临海又松了些表情,道:“别紧张别紧张。”
领了秦母一记眼杀才清了清嗓,道:“岁岁今日及笄,知道你不喜那些繁杂的礼数,我也不喜欢。但该要的还是不能略去。”
秦岁岁来回看了眼二人,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岁岁也不想爹娘为难。”
“这是什么话,爹娘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为难的,我们只希望你能自在的生活。”秦临海继续道,“我和你娘给你择了个字,你看看。”
一开始秦岁岁被领进来时还在担心他们是不是又要说齐文君的事情,结果是要给她取字。话说女字及笄确实是该择字了,她伸手接过那张黄纸,上头是个笔画规整的“悠”。
“人生在世,唯平安最为难求。从前盼你一世平安,给你择了个‘岁’字,如今你及笄,我们希望你今后不止平安,还要悠然自得,无拘无束,岁岁得悠。”
“......”
秦临海的声音不是慈祥那一挂的,调子十分罡正,这些话经他之口说出来,秦岁岁觉得有些肉麻,但浑身的鸡皮疙瘩却不是因这而起。
父亲母亲的爱她自小就切身体会,虽然知道她们的爱远不止浮于表象的那些,但真当这些未曾言说的感情真真的朝她击打过来,尽管她早就做足了准备,也还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怔住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愣住了,二人以为是名字不好,连忙起身。秦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怎么,是不喜欢这个字吗?”
“不是......”秦岁岁抬起头,眼眶有些出汗,她呼出两口气,道,“我就是觉得父亲说得也太肉麻了……”
秦临海见状,突然大笑起来,“夫人你瞧,我就觉得该你来说的,岁岁这是在笑话我呢!”
“我才没有......”秦岁岁小声嘟囔着,“爹娘总是这样,突然搞些煽情的事情。每次都会让我觉得从前那般任性,太对不起你们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往母亲怀里钻。
秦母一边抚着她后背,一边安抚,“不要想这么多......我们不求你有上善若水,其心悠悠的那种觉悟,只希望你能遵循自我不忘初心,悠然自在的生活。至于你这些觉得对不起我们的心思也收起来,你不是任性,你只是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么,你一定牢记,千万不要为了谁改变自己长久以来追寻的东西,知道吗?”
“我知道,”秦岁岁稍稍缓和了些,“我就想一直和爹娘在一起,和寨子里的兄弟们一起,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
听到这儿,秦母脸上满是欣慰,秦临海却借口秦岁岁这么久没吃东西饿了,如今的模样也不好出去,说去传点吃的到屋里来。
闻出其声音里的不对劲,但没人拆穿。秦临海再度回来时,秦岁岁也整理好情绪,那张黄纸被她规整的叠起来揣在怀里。桌上摆满了菜,三人就这样在屋里享受亲情时光。
等他们吃完了饭再出门时,宴席都散得差不多了。余姨王叔们一早就知道秦母碍流程没出来露面,所以吃完后秦卯将他们招待到别处去歇着,等着与秦母见一面打招呼再走。秦临海也去打点那些其他寨子来的人,只有秦卯刚刚送别玉乔姐,这会儿回来撞见了四处游走的秦岁岁。
秦岁岁见了秦卯,上前将他拉到一边,问道:“玉乔姐走了?怎么不留她多玩一会儿了?”
“刚走,你玉乔姐成日沉迷医术,我也不敢打扰啊......”他分明是笑着,但语气里还是有些失落。
秦岁岁“咿——”一声,只觉得恋爱的酸臭味弥漫在鼻息之间经久不消。她又问:“齐文君他们呢?”
刚才她出门与父亲母亲分开后就在找他们几个,按理说如今人散去了,应该很好锁定目标才是,但是接连找了好几圈也没见人,问其他人也都说不知道,好在这会儿碰见了秦卯。
秦卯道:“来赴宴的除了留下来见伯父伯母的都已经走了。”
“!”秦岁岁脑内鸣声响起,“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秦卯一副在思考的模样,“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我也不清楚,应该下席就走了吧,你们那时还在吃饭......”
“诶……你去哪儿啊——”
他话还没说完,秦岁岁就转身跑开。对他的询问只留下一句“别跟着我”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