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风把他们请进正厅，手忙脚乱地吩咐弟子煮水看茶，准备糕点，嘴里叨叨着公主殿下驾到怎么不提前通知。
第三区重视传统，除了文化保守之外，也尤其看重皇室和正统血脉。当初沈荣是听说掌门的小孙女在皇城，以此为要挟才逼得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动身——这件事子桑在与王清风书信往来时早有得知。
她答应王清风不在皇城开战，王清风也因此欠她一个人情。
“的确……”王清风一张脸憋得通红，胡须都要倒竖起来，“但是在第三区开店这件事……”
“我就问你一点。”子桑端起茶碗，打断他的吞吞吐吐，“成人用品伤风败俗，那东街开的那一排大保健算什么？”
她来的时候路过东街，在所有店铺都招呼着开张的时候，就那处灰蒙蒙的一片，尤其扎眼。
“那个是……”王清风下意识看了身旁的文昌一眼，“有一阵子第三区的收支入不敷出，文昌说要与时俱进，引进了那些店铺之后果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财政的压力。”
“皇城衰败对第三区的影响特别大。”感觉自己突然成为瞩目焦点的文昌推了推眼镜，解释道，“我们承担了大炎八成以上的粮食和材料生产，利润不如别的区域高，所以我想引进些第三产业来，最好能立竿见影的。”
“人才啊，”子桑乐了，靠进椅背里，“风俗业确实立竿见影，还能拉动旅游，一举两得，你们双极宗真是淘到宝了。”
“啊哈哈公主过奖了。”王清风挠着后脑勺傻笑。
“不是夸你啊！”空青扶额，转头看向鸽谣，“王翠花姑娘，振兴家族企业只能靠你了！”
鸽谣一个抬手把他的脑瓜敲进桌子里，“不许叫我名字，叫我鸽谣。”
“好的翠花，知道了翠花。”
不知死活且身娇体弱的国师就这么被女大学生一巴掌嵌进了桌子里。
“第三区的财政我确实没有你们了解，但总之，挣钱就是好营生对吧？”子桑挑了挑眉，“直接点吧，多少流水能让你同意我把店开下去。”
王清风看着她有些犯难。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算盘，噼里啪啦拨弄起来。
“这样吧，算上我之前欠您的人情，我给您两万启动资金，但我有两个要求。”他晃了晃算盘。
“其一，营业第一天，我要求回本；其二，两个月后我要求您的流水翻十番，也就是二十万。”
“爷爷！您这是刁难公主！”鸽谣瞪大了眼睛，“公主租的那一块月租才不过一万出头，平均月营业额也就两到三万，第一天盈利两万是绝对不可能的！更遑论两个月流水翻十番！”
“闭嘴翠花。”王清风皱起眉呵斥，“你懂什么，文昌引进新兴企业的时候也是通过了这样的考验，我怎么可能刁难公主殿下！”
老人的两根眉毛搅成一团，重新望向子桑，“达到了条件，随您在这片区域想卖什么我王清风都不过问，若是达不到……”他顿了顿，似乎内心在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
“我会收缴您所有的财产，并且驱逐您离开第三区。”
空青闻言从桌子里抬起头。他知道子桑最在乎的不是那几两铜钱。
在陈氏王式微的当下，她最需要名誉和声望。离开皇城漂泊至第三区，网络上早已议论纷纷，加之先前种种，世人以为公主庸碌无能。质疑的声音甚嚣尘上，若是此刻不能打个翻身仗，再被第三区当笑话一样驱逐出境，那便是彻彻底底地失了人心。
“公主殿下，如果您不打算经营成人用品，我将会尽最大能力支持您，但如果您铁了心走这条道，我只能给出这样的条件。”王清风同样面露难色，“说实话我不希望您答应这项协议……”
“不，我答应。”子桑再次打断他。
“你再考虑考虑啊，这可是超级不公平的对赌协议啊。”空青忍不住劝她，“很多营生可以做，你没必要因为沈荣的造谣剑走偏——”
他话没说完，再次被子桑拍进了桌子里。
“既然公主心意已决，那王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先祝公主殿下马到成功吧。”王清风摇摇头，遗憾地喟叹，“诶，文昌，你在能力范围内尽量帮帮公主吧。”
“是，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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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青顶着一脸木桌纹印儿出门的时候还是十分不解，鸽谣拧巴着眉毛跟在他身旁，两个年轻人满头的问号加一加能求个极限。
然而走在他们前头的子桑已经在跟文昌商量那笔启动资金的去向了。
“刚开始还是以基础款打头阵吧。”她摸着下巴思忖，旁边文昌埋头在笔记本上刷刷记录，“这样，你帮我订购一批不锈钢零件，型号和尺寸我之后列张单子给你，需要品质好、耐用的，否则小东西的电机转两圈坏了就糟糕了。”
她顿了顿，特地强调，“这是重中之重，第三区的第二产业我向来是信得过的，尤其你们本地人应该是最了解这方面的。”
“好好好，这个资金方面……”
“王清风给的两万你直接拿去用，务必进一批最好的货给我。”子桑出手阔绰，拍拍他的垫肩，意味深长。
“文昌，我可把希望都押在你身上了，不要让我失望啊。”
“是、是……公主殿下。”文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属下这就去市场采购！”
文昌将几人送到府邸门口，深深鞠了一躬，脚步匆匆地消失在了热闹的集市之中。
“公主殿下，千万谨慎行事啊！”鸽谣忧心忡忡地看她，“与爷爷硬碰硬的人向来都讨不到好……”
“王清风硬茬子是出了名的，如果我能硬碰硬，碰赢了，”子桑挑了挑眉，“就是收益最大化。”
“但无论如何经营这种店铺于您的声名——”
“公主的头衔早已名存实亡，离开皇城之后，谁还拿公主当回事儿？敬我一分都算是情义。”子桑向着天边叹口气，揉揉她懵懂的脸蛋，“小鸽子，英雄不问出处，我只需要向世人证明我的能力。”
鸽谣看着她眨巴眨巴眼，单纯明净的瞳孔里升起了憧憬和敬仰。
“所以你明明开什么店都能证明能力，非得开这个，”空青在旁边撇撇嘴，“别被她骗了，这就是个善于包装的恶趣味大人——诶诶诶诶——”
子桑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后，勾起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我有个重要的任务——”
“不不不不不我不干！”青年清秀的脸蛋扭曲成了王宝强，“我才刚刚从沈荣那个老瓜皮手下逃出生天！放假还没放过两天呢！”
“需要一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姿飒爽天上有地上无的国师大人帮我完成，”她笑眯眯地放开他，“如何呀？”
“嘿嘿……”空青的嘴角在隐隐上扬，“再、再夸两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你就是那天边最亮的一颗星，两个食指就像两个窜天猴指向闪耀的灯球！”
“成交！”
什……什么玩意儿？串歌单了吧？鸽谣看着两个人前一秒还在周瑜打黄盖，后一秒就勾肩搭背开始跳野狼disco，陷入了沉默。
彳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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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昌穿过集市，径直来到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家五金店前。
五金店的地理位置极其偏僻，大白天的也不见客人，前屋空空荡荡的连个收银都没有。文昌撩开帘子，两个青年一人叼着烟一人吹酒瓶，身上大金链子大金表，骂骂咧咧，吞云吐雾地——
在玩小猫钓鱼。
“一张梅花三！”
“一张方片九！”
“一张黄桃八！”
“你他妈扑克牌哪来的黄桃！”文昌上前，给那个叼着烟的男人后脑勺狠狠来了一下，“别玩了，来大活儿了。”
“老大！”另一个青年放下酒瓶，“刚刚皇城那糟老头子还来电话了，说让你拿下公主呢。”
“沈荣？”文昌把工整的外套往墙上一挂，在手下拖来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抽。那云雾一吐，哪里还有金融精英的模样，活脱脱一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用不着沈荣开口，陈子桑我们必定要赶走，必要时杀人灭口，”两口烟下去，文昌脸上的神色愈发狠戾，“万一她的店挣着钱了，王清风那满心满眼皇帝正统的死脑筋，一定不会再听我一个字。”
“不过她这次赢不了，她跟王清风签了对赌。”他把烟灰掸在地上，“还把启动资金的两万存在了我这儿。”
“哈，那有意思了，上次老大引进风俗小姐的时候，可是咱兄弟仨掏空腰包才垫出来这对赌的。”青年咬着烟嘿嘿笑得奸邪，“公主刚被赶出皇城，盘了个店，手里定没有闲钱。”
“二哥说得好！”吹酒瓶的青年闻言转头去桌子底下又拿出几瓶啤酒，“来来来，可以先喝两瓶庆祝了。”
三瓶酒碰撞在一处，在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发出浑浊的叮响。
“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文昌仰头将酒水饮尽，把酒瓶子往地上一砸，“咱兄弟仨可要让公主好好尝尝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