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多话，朱鹮和白鸦回到了巴池镇，把车停在萧威威家小区外不远，打算再晚点等居民都休息入睡了再潜入萧威威家探查。

白鸦又闲不住话了，对于萧威威用自己先人养蛊之事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吗？真的，我就不明白了，名望就有那么重要吗？”

“因为名望能够变现为太多利益了，而这些恰好又都是现在能够衡量一个人社会成就的标准。另外，名望也是跨越某个阶层的门槛高度。”朱鹮耐心解释道。

“某个阶层？那我跨过咱鬼邪派的门槛你也没考量过我是否有名有望呀。”白鸦当徒弟就是有这个本事，明明他师父的话题很定向，他就是能把所有的内容聚焦到他俩身上。

“……这是个什么说法？”朱鹮没想到白鸦还能往这方面考虑。

“所谓阶层，就是一般人轻易不能僭越的社会层级呗。这个层级可以说是财富和权力，当然也可以包括领域和能力呀，就像那些奥运冠军，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当。按照这个标准，咱们鬼邪派不就是这样的一个阶层吗？没有天赋不能入门，测验不过不能入门，你看不上也不能入门，对吧？”白鸦一条一条地数着，“就算你收我学费那么贵吧，那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咱们这个阶层不是往上发展，而是往外拓展，但这不还是阶层吗？”

他自认为说得有理有据，结果朱鹮只关注到了两点：“什么叫我看不上不能入门？什么叫就算我收你学费这么贵？你这是想表达对我这个师父的不满吗？”

“学费就先不谈了，毕竟咱是特种教育，而且就当我孝敬师父，你攒着给我以后当聘礼找对象。再说我去读大学，也还要交学费不是。就说说你的选徒标准，难道你是看不上我吗？真的看不上吗？还是说你又看上了别的徒弟了？”白鸦的语气饱含期冀，表情却小心翼翼，眼巴巴地望着朱鹮。

“……”朱鹮知道白鸦能言善辩，但不料他还能如此角度刁钻，一时无言以对。

路灯的光透过前档玻璃充满了车厢，把两人之间的氛围柔和得仿佛兑了水的蜂蜜，甜而不腻，淡而不寡。

白鸦就这么看着朱鹮，双眼比路灯还亮还自然，仿佛在眼底铺了星星。

倏忽之间，这把微弱却坚韧的星光俨然渗进了朱鹮的心隙，驱散了心底那弥漫的黯淡，使沉没在那里几百年的某个固有印象鲜明起来，以至于他也忍不住看向白鸦，似乎想要区别眼前和心底的这两个存在形象。

白鸦无疑相当英俊，甚至可以说出类拔萃，但最令人动容的是他的气韵和神态，凝神时有天高云远的肃穆，微笑时有阳光普照的温和——恰如朱鹮历经的那些岁月，喜怒哀乐仿佛都糅合在了那眉眼之中和那唇齿之间。

朱鹮的心突然不寻常地急跃了一下，就好像他漫长的人生中突然注入了新的内容。

即使他现在还对这内容感到模糊，却也觉得充实。

看着白鸦期待的眼神，朱鹮想起了曾经驱散南海迷雾的阳光，不由微笑起来：“小白，我这辈子都只会有你这一个徒弟。”

颜值其实并不是鬼邪派唯一的招生标准，只是鬼邪派一对一教学，当师父的当然会选择自己看得入眼的徒弟。而白鸦确实也是朱鹮在万千人中一眼选中，为此他还特意暗中观察了整整三年。要说看不上白鸦，那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

然而朱鹮的这句回答却有更深远的意义——

他的人生几乎无限漫长，长到足以成为寂寞和孤独本身。这也是他开门收徒的主要目的，至少能有个重要的人陪伴他度过无限人生中值得慢慢回忆的某个片段。

更现实更无情一点来说，只要他愿意，就能招收无数徒弟，而白鸦于他不过是沧海一遇。所以即使他这么答应下来，并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只是……他和白鸦的关系真要深究起来，绝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啊……

白鸦不知道朱鹮的真实想法，只是单纯为朱鹮的承诺而欢欣雀跃——这意味着即使再有天赋和颜值的人都无法抢走他师父。

他兴高采烈地回应朱鹮：“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师父！绝不会再另外拜师！”

要知道在现代社会，老师就等同于师父，一个人只要进入学校，就会经历不同的老师。灵异世界中大部分法系门派虽然还遵循着「天地君亲师」的古代礼仪与说法，可也与时俱进，不再强求终生一师的仪式感。

不过在白鸦看来，师父绝不同于学校老师，尤其朱鹮教了他那么多独门本事和人生道理。本来他就只认准了朱鹮这一个师父，现在得了朱鹮的承诺，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抉择和决定。

他顾自高兴着，却错过了朱鹮转头看向车外时一闪而逝的怅然神情。

距离潜入萧威威家的十二点还有一段时间，白鸦又缠着朱鹮追问养蛊之事。

“师父，蛊神真的存在吗？我看好多娱乐圈八卦都爆料过这种事。”他在等待的时间里用手机翻查蛊相关的信息，结果跳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娱乐圈所谓的养蛊秘辛，说得还几乎都煞有介事，“那些明星好像都很相信这个？”

“小白。”朱鹮伸手敲了敲方向盘，提醒道，“这些年你跟我处理了这么多事件，怎么还没看懂，世间固然多鬼邪，人心不足方作祟。也就是大家说的，越富越迷信，越穷越见鬼，本质还是贪那些身外之物。”

白鸦吐了吐舌头，再次觉得他师父在这方面是真的严厉。

不过关于蛊，因为鬼邪派不研究蛊术，朱鹮对蛊神的存在也不清楚。

“蛊神也许存在，不过与人类的沟通可能是另外一种我们不了解的方式。”他为人师表有个格外值得尊重的优点，那就是对自己不确定之事绝不全盘否定，也会竭尽所能去思考。现在也只是说既然有蛊神之闻流传，那必然就有存在的可能。而这也是他们接下来的探查中可能接触到的内容。

至于娱乐圈是否热衷养蛊，虽不尽然，也不远矣。

那个圈子僧多粥少，资源撕拼激烈，光靠天赋和努力都不足以长红不衰，还得看运势，所以一直都有“小红靠捧，大红靠命”的说法。

能进入那个圈子的人首先就比一般人有运气，但这还不够，能否爆红或者长红，都还得看运气是否足够长盛。

不过不管气运长不长，进了那个圈子的人，就都是冲着顶端一心攀爬。许多明星眼瞅着青春之际还寂寂无名，于是另辟蹊径挖掘旁门左道——不仅仅是普通人认知的所谓歪门邪道，也有灵异正统派系们看不上的末流寸技和外方邪术。

养蛊肯定有，只不过因为传说太过于玄奇，又实在难以寻踪，还容易因此受制于施术人，故而极其少见，就算是有，也保密得极好，也根本不会如那些娱乐小报爆料的又多又容易。

请仙供佛比较多。

请的这个仙主要是狐仙。民间传说狐仙能够保佑事业顺利、家庭和睦、身体健康、爱情幸福，以及祛病除灾等。而娱乐圈的一些女星以及那么几个男星请狐仙的主要目的，是因为供奉狐仙能让人丰神异彩、气运亨通、大招异性缘。总之，狐仙千好万好，请了不吃亏请了不上当请了还会真香。

“那，那那为什么还说这是歪门邪道呢？”白鸦虚心请教。

朱鹮微微一笑：“千好万好的狐仙哪能那么容易请到？那是正儿八经的上古神兽。”

巫邪四派的封卷古书中提到了：后土证道成圣，完满了洪荒三大功德，圆满则亏，洪荒破碎为了天庭、人世和地府三界，此为上古时期。巫妖既殒没，人族当兴，降三皇，出五帝，部族纷衍，以洪荒灵兽为图腾崇拜之，涂山氏、纯狐氏、有苏氏等部落均属灵狐图腾之族。而后逐鹿之战起，炎□□蚩尤，定华夏之地；雨洪再降，天命大禹治水，遇涂山九尾狐为妻，生子名启，开朝以夏。至殷商末，有苏氏出九尾狐，惑君以发封神之战。狐有功，受祥瑞。

“小白你记住，真正的狐仙是瑞兽，而沟通瑞兽需心赤诚灵智透。”朱鹮不紧不慢道，“祥瑞灵狐现在不是没有，但那些人请的只是修炼成精的狐狸，但凡精怪，多半戾气犹存，不仅不好，反而大不好。”

白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而供佛嘛……”朱鹮顿了顿，等着白鸦主动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