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怎么都感觉不安全

像扯着风筝终要掉的线

我的身边就算白天

也是另一个黑夜

——《不安全》

林裴征怎么会知道他们见过三次？

是巧合吗。

祝巧颜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落在了林裴征的左前方。

“可能是小的时候见过吧，我没印象了。”祝巧颜打算轻飘飘的揭过这个话题。

庆幸的是，林裴征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略微垂眸，目光死气沉沉，拿起手边的麦克风递到她所在的方向。

“唱歌吗。”他的声音清冽好听，似是夏日里潺潺流动的清泉。

“我五音不全。”她挥手推拒道。

祝巧颜说了谎。

她不太擅长社交，还有些人生，只有在熟悉的朋友面前才能放松自如的交谈。

这也算是她和林裴征第一次较为正式的碰面，如果有其他人在的话还好一点，但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她不免有些拘谨。

更无法开口唱歌。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气氛很自然的冷掉了。

为了不再继续冷场下去，祝巧颜决定找点共同话题来说。

“我听过你的歌。”她的双手握在一起，背挺得过于笔直，“我最喜欢《笑面人》这首歌，尤其是“笑面人的笑伤身，笑面人的笑伤人”这一句，很有共鸣。”

很适合码字的时候听，她在心里补上这一句。

林裴征脸上没什么表情。

天花板上亮的有些刺眼的灯光砸落下来，沉进林裴征无波无澜的双眸中，有去无回。

他一双晦暗的瞳眸恍如无底的黑洞，吸进去的光都会被尽数绞杀。

本如璀璨星河般夺目的眼眸，此时却形如一片死地。

林裴征本是在安静的回看她，手臂自然的搭在身体两侧。

听完这句话后，他蓦然眼皮下搭，垂着眼稍稍调整了下坐姿。

“是吗。”他漫不经心的回问她。

“……是。”祝巧颜咬了下唇，如坐针毡。

果然她还是把事情搞砸了吗。

“你还喜欢什么。”他突然间开口问她。

“啊？”祝巧颜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的一懵，有点不在状态。

“你喜欢的歌，我唱给你听。”林裴征重新把麦克风握在手中，神情冰冷似一具机器，话里连一丝情绪都没有。

祝巧颜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

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是怎么回事，让人怪不自在的。

林裴征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在执行任务的机器人，没有自己的想法，眼神冷漠到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包括他自己。

看着这样的他，祝巧颜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林裴征真切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是把他同化为小说人物，而不是他自己。

她把自己摆在观察者和创作者的位置上，借由他脑补出人物的形象，却在能和他直接对话的时候打了退堂鼓。

最近她太沉浸于自己塑造的小说世界里了，反而在现实生活里混淆了视线。

这样不行。

祝巧颜抓了抓自己的另一只手，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到对面的人身上。

眼前的林裴征，让她感到陌生又好奇。

“要先加个微信吗。”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把自己的微信码递进林裴征眼里。

祝巧颜是典型的线上社恐线下话痨的那类人，说不定加上微信后情况能有所改变。

林裴征还没做出反应，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

他的经纪人成鹰站在门口，对他道：“裴征，该出发去唐陆远的演唱会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祝巧颜一瞬就缩回了拿手机的手。

在听到“唐陆远”这三个字的时候，她颇有精神的睁大了眼，表情又有些纠结。

唐陆远是一开始是古风圈知名的歌手，后来通过唱电视剧的OST和上综艺扩大了知名度。

祝巧颜码字的时候经常会听唐陆远的歌，也关注了他的微博，所以才在第一时间参加了他发起的歌词征集活动。

在这次演唱会上唐陆远特意为新专辑预热，让歌迷们可以试听新歌的部分唱段。

《深陷》这首歌自然也在其中。

这是祝巧颜第一次歌词中稿，她私心的想要在现场亲耳听到这首歌。

可惜她没有抢到票。

她本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但谁能想到峰回路转，林裴征也会去这次的演唱会。

林裴征微微偏头，细碎的刘海轻挡住视线，深沉阴郁的目光聚在了祝巧颜的身上。

在唐陆远的邀歌被拒绝后，慕时归借机提议让林裴征去当唐陆远的演唱会嘉宾。

于是两个人各退了一步，决定在演唱会上合唱一首。

明亮的灯光下，祝巧颜清澈的双眼显得更灵动了些。

林裴征端详着她脸上的表情，沉声道：“一起去吗。”

他话音刚落，祝巧颜立马转开眼，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成鹰，下意识的问道：“可以吗。”

成鹰果断回答：“当然可以，我这里还有一张多出来的票，给你。”

“谢谢。”祝巧颜开心的接过演唱会的门票，眉眼弯弯，“我们加一下微信吧，我好把钱转给你。”

“好啊。”成鹰回以微笑，在林裴征的注视下拿出手机。

林裴征睫羽半垂，表情稍显严肃，若有所思地看着祝巧颜。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笑。

就如同紧绷的快要断掉的弦，一下子放松警惕，松弛了下来。

显而易见，他就是让她紧张似一只惊弓之鸟的源头。

林裴征歪了歪头，整个人阴沉沉的。

他还什么都没做。

她在怕什么。

两个人加完微信后，成鹰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林裴征，赶紧催促他站起来。

林裴征垂下眼睛，懒洋洋的起身，避开祝巧颜的位置，走在最后面。

十分钟后。

成鹰开着平时跑行程用的商务车，时不时看着车内的后视镜。

祝巧颜和林裴征在车中间的那一排座位上坐着，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座位，彼此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林裴征头靠着车窗，戴着耳机，如一幅静止的画作。

祝巧颜开始有些无聊了，索性就打开了写作助手，去看新文下的评论。

读者1：作者大大加油更啊，文很好看。

读者2：宝藏文打卡！

读者3：男主和女主的感情线没太看懂，怎么就喜欢了？

……

祝巧颜一向属于冷评体质，每天点进去基本看到的都是这几条评论。

她又退出来，点开收益。

202X-07-0X

2.645百成就点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等到了晚上，今天的收益能达到十块钱吗。

之前上大学时攒下的存款还剩下一些，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得找点兼职做了。

就在此时，陈烟宁在微信上给祝巧颜发了个视频出来。

陈烟宁：视频[狼系颓废丧系少年]

陈烟宁：[你看看这个舞台，是不是符合你上次要的人物的感觉。]

她点开视频，确定让视频跳转至b站打开。

祝巧颜的手机现下处于静音状态，但光线太暗了。

她下意识用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想要调亮屏幕亮度，却一不小心把视频的声音外放了出来。

“从此后我的眼前，飘过……”

祝巧颜：“！”

这不是林裴征的歌吗！

她吓了一跳，强装镇定暂停了视频，又快速把手机屏幕关掉。

下一秒，她在慌乱中往旁边瞥了眼，就这样对上了林裴征的目光。

他正在看她。

林裴征的眼神冷酷无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反倒是祝巧颜快速的别过头，不安的咬起了下唇。

林裴征肯定是听到她刚才播的歌了，不，也有可能没听到。

他戴着耳机，应该听不清楚才对。

见她躲开他的视线，林裴征不以为然的转开眼，表情冷漠。

耳机里没有任何的声音。

他会戴耳机，并不是想要听歌，而是希望自己的世界可以更安静。

没过多久，三个人就到了演唱会场馆的门口。

祝巧颜跟着林裴征走了VIP通道，提前在VIP专属看台上坐好。

林裴征和成鹰没有多待，很快就去了后台，位置上只留下了祝巧颜一个人。

一两分钟后，演唱会的场地里开始陆续的进人，每个人都井然有序的入场。

祝巧颜的身边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她坐在位置上等待，紧接着，观看席处的光一排接一排的暗了下去。

刹那间，舞台上的光骤然铺展开来，前奏声响起，挑起了歌迷们的欢呼声。

气氛使然，祝巧颜也跟着念出唐陆远的名字来。

唐陆远在多道聚光灯下登场，周围亮的几乎看不到影子。

他站在高立的手麦前，声音踏进黑暗中的那一刻，一切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黑暗的环境里，人们的感情和情绪都更容易被调动起来。

恰到好处的旋律配上动人心弦的歌声，犹如一张巨网扑面而来，顷刻间便网住了所有人的心。

台上的歌手在唱歌，而台下的人在听故事。

演唱会进行到一半，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了出来。

祝巧颜一眼就看到了林裴征。

她的座位处于第二排中间，是绝佳的观赏位置。

登台演唱的林裴征化了舞台妆，头发也卷了一些。

黑色的短发微遮住眼，让他俊美锋利的五官显得更具攻击性。

在歌迷们屏息等待的时候，林裴征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面前的手麦，气质慵懒颓丧，一双眼冷到极致。

他一举手一投足，宛若落入凡间后误入歧途的神明。

在林裴征开口的那一刻，祝巧颜微微晃神，似是被一下子击中了心脏。

“……

从此后我的眼前

飘过红叶万千

再没有你的时间

从此后你的故事

画面经年更迭

再没有我这一页

……”

这首歌是……《没有你的时间》。

林裴征无疑是天生的歌者，他有得天独厚的唱功和唱商，歌声动人，能够瞬间牢牢抓住人的耳朵。

祝巧颜喜欢上一首歌的原因很简单，无非是一瞬间的沉迷，沉溺，沉寂。

现在，她好像快要沉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