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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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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地里暴晒,但因这事是要偷偷做的,所以不能晒,若兰便只好说夜里惊惧不宁,整晚都要点灯。

杨老爷杨太太虽然吝惜钱财,但为了她腹里孩子,只得应允。

迎春做了个厚实的大宣纸罩子,将灯罩住,只在顶上开了个大洞用来通风透气,防着灯灭。那染了色的淡黄绢布就蒙在大洞四周,用灯整晚整晚地照着。

连照了大半个月,也烘了大半个月,总算将新画做旧,然后用卷轴小心装裱好,收进柜子里,用角蒿、芸香、鱼石子熏着,好将染料的气味和连日烘烤的烟火气遮住。

熏了许多日,终于要准备出手,已经将迎春叫进房来,若兰忽然想起一事,便将画展开,叫迎春在卷杆与布面相接处用力将绢布撕破,将卷杆取下来。

迎春诧异道:“小姐,好不容易画成的,怎么……”

若兰道:“叫你撕你就撕,哪来那么多废话。”

迎春只得用些力,将两边靠卷轴处都撕了,露出丝丝缕缕的线头来。若兰仔细看了,说道:“是了。”

那丝线因是新的,线芯儿光洁白亮,虽然绢面染色做旧,但染色终究只是表面,进不了深处。若遇上行家,挑出一缕来剪断,必然能看出漏馅儿。

于是又花了几日工夫,将两边断面露出来的丝线也做旧,再重新用新纸垫着装裱起来,装上轴杆儿。

这一日,若兰说要回娘家看看。

杨老爷杨太太虽然不太愿意媳妇回娘家回得勤,但终究要在她孕期顺着她心意,便没拦阻。若兰这次主动提出来不带礼物,二老就更加没有阻拦的理由,反而道:“回娘家,总要带点东西才有面子。”叫人给备了几提点心。

这趟回去,是家仆二人抬的小轿,只有迎春跟着。

此前一夜,若兰已经教过迎春,各种情况都演练过。

今日到了杨家,若兰说来找母亲学做小衣裳,因此耽搁得久些。放两个抬轿小厮出去自己逛去,迎春也趁机出门,从轿座儿下面取出一个卷轴,踹在怀中,走到街上找当铺。

走进街头第一间,叫“同德押”。

柜上年轻伙计见进来一个打扮体面、样子娇憨的小姐儿进门,忙笑着迎上来招呼。

迎春从怀里取出卷轴来,说道:“我要八十。”

伙计将卷轴展开,上下扫了几眼,约莫觉得像是米芾的画和题字,但没瞧见落款,便试探她道:“姐儿别急,你这是谁的画,就当八十两?”

迎春道:“米芾的。”

“米芾的怎么连个落款、印鉴都没有?”

迎春道:“我家老爷说了,是米芾年少时候画的。”

问话间,伙计也没闲着,将画儿对着日光照,又低头凑近了闻味儿。

看绢布颜色是旧的,防蛀药的味道大,他倒没闻出矾味儿或是烟火气。

墨是古墨,看得出。

但到底是不是米芾的画儿,他年纪轻些,却不敢认。

于是叫迎春等一等,请师傅来看。师傅贴近了,将画儿来来回回打量,掰着轴杆儿处看线头,看了断定东西是旧的,却最后也不敢拿主意。来问迎春:“姐儿说是米芾的,怎么知道是米芾的?”

迎春道:“我老爷祖上代代传下来的,说本是米芾随意练笔之作,因画得好,没舍得扔。后来他自己都忘了,一直压箱底,等他去世之后许多年,家里要卖老房子时,后人们才翻出来。”

师傅又问:“敢问府上是?”

迎春嗔道:“你们开当铺的,管别人家事做什么?买卖要做就做,不做就算了。”

师傅便道:“既然这样,便请您别处看看去吧,我们不敢收。”

迎春便扭头就走,走去几间铺子开外的“德华押”。

仍是柜上伙计师傅们仔仔细细看了,不敢收。

迎春一条街走过去,德荣押、成丰押、祥兴押……都进去一遍。不到半日工夫,整条街的消息就传开了。

果然如若兰所说,没能脱手。

不过走回来的路上,从“明生押”里追出个伙计来,一面请她停步,一面又去对面“友昌庄”书画店请郑掌柜来。

迎春站在柜前,只见外面天光里进来一个头戴儒巾、面貌清癯的中年男子,修竹劲松般的清瘦身段,一身半旧的水色襕衫,大步跨过门槛,拱手与诸人见礼。

迎春心头不知为何“突”地一跳。

伙计介绍道:“这是友昌庄的郑掌柜,这就是来典当米芾画的那位姑娘。”

迎春便道个万福。

郑掌柜道:“姑娘,不知画还在不在,若在,可否请我看一看?”

迎春便递给他。

只见画上一丛疏花简叶的幽兰,挺拔舒展,野逸孤傲,狂放肆意。

郑掌柜一面看,一面道:“极少见米芾画兰,几年前偶然见过一次。”说罢,仔仔细细检查绢面,又将轴杆卸下来看。

看罢,说道:“倒是好精细工夫。”将迎春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问:“不知姑娘这画卖不卖呢?”

迎春道:“这等宝贝,我们将来还要赎回去的。”

郑掌柜低头捻一捻下巴上的薄须,转头向明生押的孙掌柜道:“我这双拙眼鉴定着,该是真的。毅发兄大可收下这单。若毅发兄不收,我可以给姑娘开借条。”

孙掌柜笑道:“闲云兄啊,不是我胆小不敢开单,区区八十两我不至于放在眼里。我是看你喜欢这幅画喜欢得紧呐!放在我这压库底,白白闲着这幅画,不如你开借条罢,画放在你那里,得了你这个知音,也不浪费了这段缘分。”

“好!”郑掌柜向迎春道:“姑娘只要八十两?”

迎春道:“我家老爷说了,只要八十两。将来还来赎的。”

“好,”郑掌柜答应道:“我这就给姑娘写明字据,还请姑娘移步小店。”

郑掌柜一面开字据,一面问:“姑娘,斗胆问一句,这画儿平时都是谁收着的?”

迎春随他走来他店里,见店面虽略显局促,装饰却雅致,气味亦十分高雅,心里有些乱乱的。好在早经若兰嘱咐过,嘴巴严实,反问道:“您问这么多做什么?”

郑掌柜没说,只笑道:“若还有多的画儿,姑娘还来找我,我还收。最好还是这种没有落款的。”

迎春心里觉得奇怪,但嘴上答应着。请郑掌柜将八十两之数分开,给了七十两的银票和十两的散银。迎春收了银票揣进怀里告辞,出去又买了些东西,才回金家。

第11章敲打

八十两银子,若兰许诺和迎春七三分成,迎春得二十四两。

迎春每月的月钱只有半两银,猛然一笔生意得了四年的工钱,一时冲昏头脑,飘飘然不知所以,简直飘到天上,欢喜得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买完若兰吩咐的东西,又尽情买了许多自己喜欢的衣裳首饰和吃食,回到金家时,手里简直多得拿不下。

迎春进房,若兰原本和母亲低头做着针线活儿,抬眼瞥了一瞥,见迎春喜气洋洋,知道买卖做成了,复垂眸道:“倒难为你,那么多那么重的东西,一路拎回来。”

若兰这趟回门,只拎了几提点心,嫂嫂周氏不知足,因此只在她进门时勉强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回自己院子里了。金子杰去了衙门当差,不在家,因此周氏连门面功夫都懒得做。

周氏虽然不来陪客,但因日子无聊,还总留意着二进院里的动静,手下的婢子时不时出来溜达几趟,结果就看见了迎春手里的大包小包。周氏闻见味儿,也就赶来。

几个包裹里,头上戴的素银簪钗,身上穿的春夏衣裙,脚上的鞋袜,从头到脚包办一新。另有小包裹里有些猪头肉,还有细碎药材杂货。

周氏上来扒拉着看,迎春刚要张嘴说那是她自己的,若兰抢先开口道:“嫂嫂,这是我婆婆托我这趟出来给她采办的,是要带回杨家的。”说罢,就定定地看着她。

周氏怪没意思地松了手,说道:“我无非好奇想看看是些什么罢了,谁稀罕。”挑开帘子,出门走了。

周氏一走,若兰转眸看着迎春。迎春近来很怕她,被她肃容盯了一眼,忙束手低头,等她发落。

若兰道:“摊开来,我看看,你给婆母买的东西合不合用。”

迎春乖乖将小包袱一个个摊开。

若兰看了看,说道:“这几件衣裳颜色太鲜,太太不合穿,这一年里我也穿不了,赏你穿着了。其余的,倒还行,回去拿给太太,就说是母亲给亲家母的心意。”迎春黯然答应着。若兰吩咐道:“先拿去外面轿子里罢。别放在这里扎一些人的眼。你就在轿子那里看着,不用回来我身边伺候。”

迎春走了,母亲便拉起若兰的手道:“去哪儿学得乱花钱!迎春手里这少说也得是十多两银子的东西,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打发那笨丫头去买,买了不合心又随手赏给下人?这钱是哪里来的?是你嫁妆里的,还是你公公婆婆给的?”

若兰道:“公公婆婆哪里给钱?那是我嫁妆里的。”

母亲便泪目道:“当时总共就没给你多少嫁妆,我这里日夜担心你受穷受气,你倒大手大脚地花钱不知节俭——你以前在家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若兰道:“钱挣来就是花的,你不花,自有别人花。娘存着那么多钱,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一把全都给了哥哥,结果现在能享用到什么?我早说了娘要给自己存钱养老,娘不听,每每还不等我哥要钱,你就抢在前面先给了,结果呢?三进院落,被人打发在这二进里,还是个偏屋,只有送秋一个丫鬟伺候着……”

王夫人道:“你哥哥也有他的难处……再说了他也没不孝顺……”

若兰站起来道:“娘觉得他孝顺,便跟着他好好养老过日子罢。时候不早,女儿走了。”

东西都放进了轿子里,迎春在外面等小姐,心里惴惴,坐也没地儿坐,站又站不住,不安地走来走去,又怕小姐出来时看见她这副不安的样子更加生气,只得畏畏缩缩立在轿门旁,老老实实等着。

两个家丁问起来,迎春就照刚才若兰说的,说东西是金家太太送给亲家母的。

若兰出了大门,眼神与迎春碰上,迎春连忙低了头,打起轿帘来。

一路默然回了杨家。若兰在轿里仔细看过那几样东西,等落了轿,便亲自带小厮送去杨太太那里。

“我娘说,谢谢父亲母亲照应我。知道公公婆婆待我这么好,她也就放心了。”

杨太太听了好话,又收了礼物,自是十分开心,说道:“让你娘破费了,等天气再暖和些时,请她来坐坐。”

回了自己房,迎春早在房里候着,只等若兰进门责备。

若兰看了看她,使个眼色,迎春连忙起身去将门关上,然后扶若兰去床边坐下,忙不迭地从怀里取出剩下的银票来双手献上。

若兰点出二十四两银来给她,说道:“这是给你的。”

迎春低着头不敢接。

若兰道:“接着。”

“奴婢不敢。”

“怎么不敢?”

迎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兰叹了口气,一条一条掰扯给她听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你将画儿一分钱不打折扣卖出去了,这是你的功劳,我当初许你拿三成,就给你三成,决不平白无故克扣你。但要说过错,我也不能不管。我今天那么处置,是为你好。你想想,你若忽然吃得好了穿得好了,杨家其他的下人们不起疑?到时候问起来,你怎么答?你把我供出来?还是编瞎话?你连周玉珍一个蠢人都招架不住,招架得住杨家上上下下这么多头狼?”

迎春默默不语,看着好像是在认错,实则仍是不平。

若兰道:“你是不是在想,挣了钱不能享用还有什么趣?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就可以大胆享用——条件有二,其一,我当家;其二,这个家没有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到我当家时,你是我心腹大丫鬟,不但月银涨上去,众人也知道我会额外多赏你、会有很多下人孝敬你,到时你怎么穿红戴绿穿金戴银,都不怕人说,也没人敢说。今日你看见了,我有本事带着你挣钱,你信得过我,我将来一定能掌家,一定让你有痛快花钱的那日。”

迎春总算松动。

若兰话音一转:“当然,若你敢不忠心,暗地里算计我,你也知道我的手段。”

“奴婢不敢。”迎春猛然想起之前的事,吓得打了个激灵。这次答话是真心不敢。

然后若兰吩咐道:“钱你拿着,记得藏好些。这家的下人们大多都生着贼眼,你这笔钱若被他们发现,不但钱没了,他们立刻就能抓着你的把柄。你说说,你可有什么好地方,是方便藏的?”

迎春想不到,于是自己主动说道:“奴婢信得过小姐,便寄存在小姐这罢,放在小姐嫁妆箱子里。”

若兰道:“也好。你平日多留心着,我看书琴他们几个人,眼神总是乱扫,我不放心他们。另外,今天买的衣裙,你也暂时不能穿,等我将孩子生下来,找个由头再赏你。”

迎春答应着。

至此,若兰才开始问她,今日是如何把画典当出去的。迎春心粗,若兰只得细细盘问,细枝末节都不放过。整个故事听完,若兰觉得古怪,一时陷入沉思,问她:“依你看,那郑闲云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

迎春微微红着脸道:“小姐可还记得,《西厢》的张生?张生长到四十来岁,约莫便是那样的。”

若兰眼见着这没深浅的丫鬟到了动春心的年纪,心下暗叹,并不戳破,只说道:“谁问你这个来?我是问你,你觉得他可能是抱着什么心思——他到底有没有看出这幅画是假的?”

第12章

因那郑掌柜言行奇怪,短时间内若兰便不敢再让迎春去卖剩下的画,只将画藏进柜子里。

这次得的八十两,扣去迎春散漫花去的十二两,还剩六十八两。这当中还包含着迎春暂存的二十四两。但好在现在迎春无处花钱,这笔钱若兰有用处时大概可以暂时挪用。

加上原来嫁妆里的三十两,她现有九十八两银子可用——母亲陪嫁给她的那些东西,她暂时不想卖。母女一场,她嫁出家门后,家里一切都归了哥哥,她也唯有这点东西做念想。

九十八两……

若只是锁在箱子里,杨家到时若有人要偷要抢,区区一把锁,根本拦不住。

若不锁在箱子里,放出去做生意呢?她是寡妇,不便抛头露面,现在困在杨家养胎,往后月份大了,越发不能出门,只能靠迎春。迎春的头脑,譬如今日,吩咐她办些简单的事尚可,但再难些的——譬如生意场上的周旋,恐怕不能胜任,到时候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要用这九十八两银子做生意,不容易。

若兰思前想后,拿定主意,去桌前速速写了一封短笺,用信封封好,再取一张银票,交给迎春道:“你快出门去,就说我把我娘给我的安胎药落在娘家了,叫你回去取。然后你不必回金家,直接把这封信送去王家少爷那里,将信给他看了,再看着他把信烧掉。你只问他‘答不答应’,他若答应,你就把银票给他,再从他那里拿些安胎药来。”

约莫到了傍晚,迎春才回来,带回来安胎药和一个“可”字。

等快要到杨堃的尾七,杨家准备做法事的时候,这一日早上,若兰在婆母跟前做针线,说道:“媳妇近来常做梦梦见官人,官人抱着个孩子。”

杨太太听了,便有些哽咽,泪盈盈问她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若兰叹道:“襁褓包着,倒看不清。媳妇追上去要抱那孩子,官人转身就走,媳妇舍不得,一路跟着,官人竟走去西山那边,进了深山里。梦里媳妇耐着脚疼,上山找官人,结果停在一个极齐整清静的庙前,将孩子往媳妇怀里一塞,媳妇就醒了。”

杨太太擤擤鼻涕,问道:“西山?倒没听说有好庙。”

若兰叹道:“无端端总是做这个梦,无论有没有好庙,媳妇都想去看看,可惜碍着身份,也碍着身子,不便往深山里走。”

杨太太也道:“是啊,西山离得远,又没什么人烟,寻常人家不往那里走的。”又叹道:“堃儿在你梦里倒好。在我梦里,总是阴沉着个脸,跟从前生病时一模一样。这是还怨我呢,怨我没给他生个健壮身板儿。”

若兰是有身孕的人,听了这话有些不落忍,便劝道:“哪里会?有哪个做母亲的是愿意让孩子生病的呢?一切都是天意罢了。”转而又道:“娘说官人阴沉着脸?不如咱们便叫个小厮去西山看看罢,或许是媳妇的错,官人托梦给媳妇,媳妇迟迟没跟娘说。或许西山真有什么事是官人要我们替他办的,他看咱们总不办,便不高兴了。”

杨太太听了,重重叹了口气,便答允。

西山偏远,远在城外。小厮德顺一早出门,夜晚方归,回来说山里确实有座宋朝古庙,虽然外头极破旧,内里却整洁,现有个年轻疤脸僧人看顾着。

杨老爷杨太太一听,对视相望,觉得奇了。

杨老爷道:“竟真有这么一座庙?从没听以前的老人说起过。西山贫瘠,又多野兽,没人烟的地方,不但有庙,而且竟然还住着个僧人?是什么来历,可曾问了?”

德顺道:“说是原本在凉州流浪的孤儿,被一个夜郎籍的和尚收作小沙弥,前些日子老和尚圆寂,圆寂前嘱咐了,叫他送舍利来夜郎城外西山庙里供奉。平日里他不问红尘俗世,所以外头人也不知道他。”

杨老爷冲杨太太道:“火化后有舍利,说明是得道高僧。这年轻小师父自幼有高僧提点,修为估计不差。最难得,能守住清净。”

杨太太便道:“堃儿给我和媳妇托梦,或许正对应着这段佛缘。我想着,堃儿尾七的法事,不如问问小师父,肯不肯给咱们承做?”

杨老爷对托梦之类始终抱有疑心,便道:“先以这个为由头,请来家里,我见过他,再定罢。”吩咐德顺明日再跑一趟西山。

德顺答应着。

德顺今日跑了一天的路,累得要死,退下之后,脚也不洗,出去撒过尿,就回房要睡。

刚躺下,听见外头“喵喵”叫。

嘉洲和德顺两人睡一间,嘉洲在东,德顺在西,此时嘉洲仍在挑灯看书写字,听见猫儿叫个不停,扬声笑道:“你不如就出去解了猫的馋,省得左邻右舍都不安宁。”

德顺骂道:“艹你妈,用你管。”

嘉洲手下写字不停,一面笑道:“我可提醒你,都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现在又伺候小少爷,整天在老爷太太面前晃悠着,一句话就能让你累死累活还得不着主子个好脸儿。你不给她个说法,有你吃亏的时候。”

德顺那厢静了静,听得是爬起来下床没好气地趿上了鞋,走到中堂,冲嘉洲那厢道:“她不也看中你来着,你怎么不出去给她‘解馋’?”

嘉洲继续抄他的书,笑道:“我又没上钩,人家早就不‘馋’我了。哪像你?”

德顺知道说不过他,不再跟他争辩,手上一面系裤带,一面往门外走。

才推开门,一脚迈出去,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一双手摸索到前面,一面摸他,一面解他裤带,说道:“爷爷,我不找你,你就不想我?躲我做什么?”

第13章敲打(二)

杨家自从经了丧事,好不容易有一两个月的平静,夜里忽然闹将起来。

后厨的金建存心捉奸,在骡马房里将书琴和德顺两人拿住,威胁德顺将书琴让给他尝尝味儿。书琴嫌金建又老又丑,于是不肯。德顺怕被声张出去,在旁劝她从了金建,可书琴偏偏是有几分泼辣劲儿的,蟋蟀须似的两条细眉毛弯弯往上一挑,一把将德顺从身上推下来,一边没好气地穿衣裳一边吊着眉毛低声骂:“我呸!你乐得做龟公,老娘还不稀罕做婊/子哩!他要嚷嚷?你让他嚷嚷!他敢嚷嚷,我就敢告他强/奸!”

金建是个久旷的老光棍,这次自以为抓了把柄在手,今晚一定能成,见如此都被书琴当着一个年轻小厮的面儿拒绝,恼羞成怒,便要强上。

书琴待要与他硬碰硬,一个没防备,被旁边德顺推倒在茅草堆上按住,德顺还招呼金建快上。

一大团油腻腻臭烘烘皱巴巴的肉压顶而来,书琴奋力伸手推脱挣扎,虽然到底怕惊动人,没有叫喊,可还是手脚扑腾间惊了栏里的骡子和马,又是扬蹄,又是撞木栏,又是鸣叫。骡马叫声尖利,下人们被惊醒,皆以为家里进了贼要偷牲口,忙一个个抄起顺手家伙往骡房奔。

金建本就是个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人,听见动静,连忙爬起来掉头就往外跑——德顺更是早就逃得没影儿,结果众人赶到时,就只堵住了衣衫不整、头发乱蓬蓬夹着茅草的书琴。

从前杨堃在时,书琴仗着得宠,平日里飞扬跋扈,把自己当成半个主人,将府里佣人们得罪得精光,这次她狼狈被人堵在了马房里,一个愿替她解围的人都无。

谢嘉洲原本在屋里读书写字,不愿理事蹚浑水,听见德顺悄悄回房也装作没听见,怎奈外面越闹越大,便有人寻他来主事——他是管家亲儿子,今夜本就是替父亲值夜,为人又一向很有主意。谢嘉洲硬着头皮被人拱出来,拱到马厩,看见书琴蓬头散发被两个厨房里的仆妇一左一右押着,心里便明白了。

心里虽明白,他也不想问,却不得不张口问怎么回事。书琴答说是起夜出来解手,不小心走进马厩里的。

便有人说他指着那边地上一滩亮汪汪的东西,说必有奸夫。

谢嘉洲手扶额头,揉了揉太阳穴。

他不想夺人饭碗或伤人性命。可这事儿不处理又不行——于公,坏了规矩;于私,书琴是犯了众怒的人,他若款待她,必被众人污蔑说与书琴有私情。

他这边主意犹未定,众人七嘴八舌又嚷起来,有逼问书琴奸夫是谁的,有说去告诉老爷太太的,有说去报给族长的,还有说要报官——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若兰近来心事重,夜里睡得浅,听见马啸便已醒了,开窗见果然马厩有灯火人影,忙扶了迎春的手下楼赶去,在楼下正碰见门房晓峰步履匆匆,便问是怎么回事。晓峰答说是拿住了丫鬟书琴在马厩与人私通,待要去禀报老爷。

若兰心思一转计上心头,当即拦住了:“老爷太太年纪大了,自从少爷走了,二老心力交瘁,近几个月好不容易安生些,你为了个奴婢,去打扰二老安寝?我去看看,若真有罪,我今晚发落,明日回禀老爷太太一声就是了,”

晓峰心里犹疑,不知道少奶奶做不做得主,但他也不敢惹少奶奶,只好点头哈腰答应着,引少奶奶去看。

谢嘉洲原本正低头费思量,听得众人吵嚷声低了低,抬眸见是晓峰引了少奶奶来,忙上前行礼,说:“小的们不懂办事,惊了二奶奶。”

若兰目光由嘉洲脸上转而扫视众人,说道:“惊了我,也倒罢了,我年轻。里院儿的老爷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怎经得起一次次半夜三更出事儿?”下巴冲着书琴一点,说道:“她到底是少爷房里的人,现又在哥儿身边伺候的。怎的这般打扮、扣在这里?”

旁边作粗活的小厮天宝便嚷道:“少奶奶一看便知,她这是跟人私通,惊了马匹,被我们拿住了。”

嘉洲忙扭头看了他一眼:“少奶奶面前你嘴巴也不干不净没个把门的!”

若兰道:“捉奸要成双。你们说她跟人私通,奸夫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4-04-24 23:00:41~2024-05-15 16:3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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