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挨了一鞭子，现在背上火辣辣的疼。她抽了口凉气，手不自觉捏紧。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就好好受着！”

秦母充满怒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隐隐能听出些声音发颤。这是第一次，她的装可怜卖乖没有奏效。尽管如此，第二鞭也迟迟未能落下。

秦岁岁忍着痛，有些委屈地抬起头，正打算开口继续认错卖乖，央求母亲原谅，却看见秦母猛地将马鞭摔到了地上，腌面泪流不止。

环顾四周，寨子里的兄弟们围聚一起，往日里见不得母亲落泪的秦临海也满面愁容的站在一边，完全没有上前替她说话的意思。

她默默垂下头，知道这回是不可以轻易揭过了......

此后的一段日子，秦岁岁因着手伤消停了几日，常在秦母房外晃悠，却不得见面坐下来聊聊。她权当母亲还在生气，日日于其门前思过，直至她伤好了都不见成效。

因与母亲还在别扭中，秦岁岁也没心思去想攻略任务的事情，全凭天意等林思言回来找她。时不时系统会播报一次几人目前的幸福指数如何，秦岁岁依样记录下来，好在关键剧情未到，就算没有她的干涉，几人的幸福指数虽然缓慢，却也在增长。

本想先宽慰好家人再去想攻略之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久之后，母亲刚好一些了，又有外匪不断来扰，寨内不少兄弟应战受伤。迫于山下镇民安危难保，秦临海不得不带着大家离开这个生活许久的地方，迁至别处。

这一走就是四年。

临走时她担心林思言几人返回寻她不到，专门留了书信在屋里，若是他们来过就肯定能发现。但几年过去，了无音讯，可能人家压根没将这事放心上。

是了，不过一届山匪，何至于专程找来。尽管她多方打听消息，期间也回去过几次，留下的书信早就不在了，却也未曾听到什么消息。

直到秦卯与王玉乔成亲。

此时攻略时限已过了一半，系统虽然慢慢的很少有宕机的情况了，但依旧无用，就连探测几位主角的所在地和最新情况都无法做到。期间秦岁岁不止一次觉得力不从心，不只是攻略任务，寨子的安危她也要顾及。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她打算秦卯这事过后不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去找他们，眼看战役在即，好歹要在齐文君参加那场败仗前见到他们。

春喜迎亲，雀喜梢头。

接亲的队伍穿行在山林之间，秦卯昂头，着喜服意气风发驾马在前，脸上是遮不住的春风得意，就连树上的雀儿都在为他叫喜。

秦岁岁随行在侧，四年的时间，身上的稚气青涩褪去不少，出落得越发标致，端坐马上，刀挂身侧，俨然有女将军的气势。从前年幼还捎带灵动的眼，如今只剩下凌冽，虽是女子，却见之有感不容小觑。

王叔，余姨们早早就候在门外，只等他们的人马一到就请到屋里。秦卯与王玉乔早就有意多年，如今玉乔姐要离家远嫁，秦卯免不了是要再听一番嘱托的。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还要一段时间来互诉衷肠，秦岁岁拉了马，迈腿跨上，一扯绳将马带到从前闭眼都能识得的路上去。

前一夜落下的春雨将林子润了一遍，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些闷闷的声响，独自一人这么走着，林间的泥土混杂嫩苗的味道似乎都明晰了不少。

秦岁岁将马栓在了寨子外面，只身走进寨子。

不知怎的，虽自离开后就没回来过几次了，但这会儿的寨子似乎没了前几次的阴冷。她往前走了几步，一缕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洒了下来，她抬眼望去，原是云散了。

突然，不远处传来“吱呀”一声，是年久的木门发出的，她转回头，正巧与门前身着藕粉罗裙的女子对上眼。

“......”秦岁岁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试探地问，“林......思言？”

“岁岁......”她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但还是迈步走出了门。

秦岁岁有些惊喜。林思言的模样并未有多大变化，柔和的脸配上那对晶亮的杏眼，任谁见了都想怜爱一番。若除了身材，非要说变化的话，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英气。

“你回来了？”林思言走近，瞧仔细了她腰间别的那个磨损不少的指刃荷包才敢确定，终于表露出惊喜。“我听闻镇上王叔叔家的女儿要成亲了，我就猜你可能会回来......”

“......”

闻言，秦岁岁朝她身后看了看，她背了个小背篓，腰间别了柄剑，剑柄有精致的布套包裹着，身后空无一人。

秦岁岁问道：“只你一人在此？”

林思言点了点头。

秦岁岁却皱起眉，“你可知我们离开这里就是因为常有外匪侵扰，你一人在此待了多久？你可知这有多危险？我不是给你留了信吗？”

说罢，上前拉着林思言的手就要走，可刚一触碰，立马觉察不对。她翻起手掌，从前软软嫩嫩的手心，如今竟能瞧见些泛旧的茧子。

秦岁岁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只是一味的在心中责骂齐景湛是怎么回事，竟让她一人在此生活便罢了，还将手操磨成这样。宰相府里竟也不知派人跟着，自家小姐多日不归也不知道着急吗？

见她这幅模样，林思言小心抽回手，解释道：“我并未在此停留多久，虽是一人，好在并未有山匪来过。至于你留下的信......”

她顿了顿，从怀里将那信封取了出来，“我确实看到了，但上面只说你们不能让镇上百姓因你们遭难，所以要迁走，并未提及迁至何处......”

秦岁岁抬手抚上额头，暗自气恼当初的自己没将信写清楚。换言之就算写了，这些年来换的住处也不止一处......

“那你也该找个安全的地方。”

这人去楼空的地方，又居于深山，保不齐有什么毒蛇猛兽的，她一届弱女子，如何应对......

想到此处，又不禁望向她布了茧的手，叹了口气，指向她身后的背篓，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思言微一侧头，道：“我看昨夜下过雨，山里的泥松了些，打算采些草药，顺道挖点野菜。”

“？”秦岁岁心中更是一惊。

宰相之女，在这山林里挖野菜......到底有没有人来管一管。难不成是宰相府被抄了？

......呸！

秦岁岁不再胡思乱想，也懒得废话，不管其他的，拉着她就走，到了外面将她扶上马，将背篓挂在一边，自己也翻身上去，环住她就往镇里去。

林思言见她这一系列操作也不惊，过了许久才扭头问：“这是去哪儿？”

“现在才想起来问？”秦岁岁轻笑了一声，“你要是再晚一点，我都将你带回寨子当压寨夫人了。”

林思言转过头，似乎在笑，却没有回答。秦岁岁望着她耳尖微红，笑道：“回寨子吃喜酒了。”

***

秦临海一行人等在山口，直到日上直中才见着接亲的队伍将人带回来，忙迎上去给一路抬轿的兄弟道了辛苦，不忘招呼远道而来的旧友。

秦母一见了余姨等人就连忙上去叙旧。自打搬来这边，她就再没与从前的好友会面，这下正是有说不完的话。

秦岁岁行在队伍最后头，人护送到了，暂时也算任务完成，便带着林思言入了寨子。许是都关注一对新人，也没人发现多了个生面孔。

寨子里红绸垂檐，窗沾双喜，一派喜庆之气。秦岁岁将林思言安置了个好位置，便抽身去忙活。林思言也想去帮忙，被她接连几次按了回去才安静坐下。

秦卯成亲，秦岁岁自然是忙得抽不开身。本来还担心林思言与生人聚一起会不自在，谁知她簇在人堆儿里，大概被当成了哪家亲戚的女儿，一直被拉着谈话。好在她自小就伶牙俐齿，逗得各位婶子开怀得很。秦岁岁便放下心来去忙。

成亲的活计真不是一般的繁琐，整个仪式结束收拾完备时已是夜里了。近处的客都差人送了回去，远处的客备了房休息。屋舍不够，秦岁岁只能在外面搭了棚子将就一宿。本来给林思言安排了房间，与婶子们挤挤就好，但她说什么也不同意，便与秦岁岁一同在棚子里将就。

二人躺在地铺上，棚檐往外还能瞧见些星星。秦岁岁打趣儿道：“好在今夜没雨，否则明早咱们都不知会飘到哪儿去。”

林思言轻笑一声，道：“又不是三岁孩童，一点儿风雨可吹不走两个人。”

秦岁岁“哈哈”笑了两声，支起身子，瞧着这许久未见的人，模样没多大变化，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黑夜里，不知名的小虫子叫个不停。林思言侧过脸，对上一对晶亮的眸子，只是看着，也不说话。

秦岁岁稍稍愣了会儿，回过神来又躺了回去，“他们怎么样了？”

没想到会望着她失神，稍微调整了下状态，道：“那日分别后，还以为没机会再见了，没想到能这样相遇。”

虽然秦岁岁是打算喜事之后就去寻他们，但能在寨子里与林思言碰见，实在是意外之喜，就连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

“并非刻意没去寻你。”林思言语气里有些失落的意味，解释道“那日回去后景湛哥他们被以私自领兵扰剿民舍降了罚，我也被父亲禁足，所以才误了时候，赶来时你们已经迁走了。”

“原来如此......”秦岁岁喃喃道，“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回来。”

“怎么会呢，”林思言淡言，“我不想你死。”

她言简意赅的话，却让秦岁岁羞红了脸。从前没她要死的话竟然记到了现在，就为这一句话，守着那人去楼空的破屋子吗？又这样独自守了多久呢？

这些话她没问出口，甚至希望一开始林思言就将这些话当成童言无忌的嬉闹。就着月色，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林思言睡着了。她转过头，看着她弯弯的眉眼，轻吐的呼吸，忍不住伸手触碰。

她想不通，只是个山匪的胡言乱语罢了，齐文君和齐景湛都没放心上，你为何能等到现在呢？

秦岁岁合上眼，不去想萦绕心头的奇怪感觉。睡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