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一旦思虑得多了就会麻痹自己，秦岁岁正是如此。越是焦虑得头上冒泡反而睡了过去，只是梦里也不安稳。

夜里多梦，第二日起床时秦岁岁觉得眼皮格外沉重。问了一早就开始清扫的丫头林思言的踪迹便找了过去。

林府虽是宅院，但也设有专门的校场，林思言一早就去练剑。见秦岁岁来了，立马将剑收起走了过来。

“你起来了？”林思言脸颊微红，应当还没开始多久，所以并未出汗，“时候还早，何不多睡会儿？”

她语气中的关切不是假的，淡淡的红晕衬着灿笑，犹如春日里绽开的桃花般烂漫。

秦岁岁望着她，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心酸，“昨日睡得多了，我怕再这么睡下去皮都该松了。”

闻言，林思言抿唇笑了笑，随即朝校场边的守卫招手。

那人忙不迭跑来行礼，林思言吩咐了几句，那人又转身跑走了。

“？”秦岁岁只是看着，面上有些不解。

林思言道：“父亲去赶早朝，离回来还有一阵子，我叫他去库房取柄刀来给你。”

“怎么？”秦岁岁听了这话顿时来了兴致，“你要与我练一练吗？”

“也可。”林思言直接应下，“不过寻常切磋，岁岁可要手下留情。”

这会儿功夫，那守卫已经将刀取来了，是柄不错的刀，想来宰相府也不会收些劣等品。

秦岁岁一把取过，抬手抹了把刀身，转而将刀举了起来。林思言也握紧了剑，剑身通透雪亮，但瞧着比别的剑稍暗些。

刀剑相指，林思言脸上挂着笑，一派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下一秒利剑指来，秦岁岁抬了刀背接下，发出“铮”的一声。

“你总说些谦言，倒让我平白放松了警惕。”秦岁岁说着，握刀的手紧了紧，往上砍去，只叫剑与刀背横刮出道拉长的锐叫。

林思言手腕一转，手中剑柄旋了旋，没让秦岁岁继续将她逼高，收了剑往下攻去。

秦岁岁眼色极快，抬高的刀旋了一圈猛的插到地上，双脚跃起，轻点在刺来的剑身上。那剑极软极薄，韧性也极强，她往后翻身躲开，顺手将地上的刀拔了出来。

林思言穷追不舍，不给她歇气的机会。她有一下没一下的躲着，始终没有主动出击。

几个来回后，林思言的步子越发犀利，直接将剑横劈了过去。

“你这放水也太明显了，”林思言笑道，“倒不如直接将我杀个片甲不留，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闻言，秦岁岁突然顿下防守的脚步，打算迎面接下林思言的攻击，刀垂在身侧，眼看剑刀跟前了也没动作。

林思言见了逐渐慢下了速度，秦岁岁见此猛地将刀横起，刀身与剑刃相接，剑身翘起，下一秒又立马回弹，林思言立马将手松开，长剑咻地弹飞了出去。

“……”林思言愣在原地，下一秒蹙起眉，假嗔道，“岁岁你诈我！”

秦岁岁哈哈笑了两声，走过去将掉落的剑捡起来，“你不是说我放水？你瞧瞧你放的，都快汇成小溪了。”

“我可没有，”林思言手旋在空中打算接剑，“你就没想跟我好好比试。”

“谁说的？”秦岁岁将刀插地上，不知从何处摸了条帕子，将林思言那柄软剑细细擦拭了一番，才递过去，“我拿了新刀总是要适应一番的。倒是你，总怕伤着我，每次都往刀背上砍。”

林思言接过剑，狡辩道：“学艺不精也能被你说成谦虚，但凡换做他人都要嘲讽我一番。”

秦岁岁将借来的刀也擦拭干净，还给边上侯着的守卫，转头对林思言笑，“谁敢？待我去寻柄称手的刀与他会会。”

既是玩笑话，二人听了都捧腹大笑起来。

林思言将剑收回鞘中，秦岁岁瞧着留在外头的剑柄。之前包裹在外的布条如今已经换了一根，秦岁岁没有包刀柄的习惯，她觉得还是无外物限制用得称手，不过也好奇这样是否方便。

“你换了新的柄套，”秦岁岁好奇道，“剑柄缠着这东西使着得力吗？”

林思言瞧了眼剑柄，道：“用习惯了也没什么区别。”

“是这样……”

秦岁岁瞧着那剑柄总觉得有点怪，与其他的剑不一样。但方才比试时就已经察觉出了她这剑本就又软又薄，能将这样的剑使出此等效果，显然私下没少练。

二人走出校场，先去了趟林思言屋里。林思言将剑收起来，又给她拿了身衣裳，都整理清爽了才出门。

林常如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府里头又忙活了起来。这回饭没摆在堂里，而是备在了一张桌上，更像是一家人吃顿便饭。

这回陈君华也来了，不过还是依稀能瞧得见她面上有些憔悴，想来是受凉还未好全，不过如今能走动了。

二位依旧十分热情，见秦岁岁来了又是一顿招呼，面上的笑就没丢过，看来真是十分感谢她对林思言的相救之恩。不过桌上只有林思言的几位亲人，昨日在此的齐文君二人不见踪影。

在饭上大家都其乐融融地吃饭，她也不好问。

饭后林思言带着她熟悉林府，毕竟已经说好了要住一阵子，还是了解一下地理位置才好。原先就知道林府大，接连转了好一阵儿林思言都没介绍完后，秦岁岁又重新定义了贵族。

二人随便找了个湖边亭歇着，秦岁岁觉得平日练刀一整天也没逛林府累。她抬手捶着小腿，林思言给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她接过就一饮而尽。

过了这么会，太阳已经照透了云，淡淡的金光撒在水面上，似有粼粼波光却不刺眼。

秦岁岁想到昨夜亭内二人，终于想起来早饭时就想问的事情。

“齐文君他们呢？不是说昨夜留宿，今日怎么没见到人？”

林思言坐在边上，淡淡道：“周王殿下也是要赶早朝的，所以一早便随父亲去了宫里。”

“原来如此……”

秦岁岁恍然大悟，齐文君好歹是个皇室的人，又有才能傍身，自然是能被看好的。虽然她如今对齐文君不再抱有别样心思，却也不想再无瓜葛，毕竟见不到的才最是捉摸不透，难以掌握局势。

饶是如此想，她现在也没半点办法，她既进不去宫里，只能是齐文君主动出来。总不能又打着林思言的幌子去传信。

从前想借她接近齐文君，虽然未有成效，但现在想来也十分过分。怎么能利用一个如此善良又真心待她的人呢？俗话说得好，辜负真心的人就该生吞一万根钢针，活要将身心穿透成筛子才解气。

歇得差不多后，林思言也说今日逛了许多地方了，反正还有时间，日后慢慢熟悉也行。

秦岁岁自然是点头如捣蒜，她正巴不得呢。

在林府的时间总觉得过得很快，也可能是林府太大的原因？在路上也会耗费些时间。

晚点的时候，陈君华亲自来找秦岁岁，届时她还和林思言在一起。今日她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和林思言待一块儿。

陈君华告诉她，夜里外头有夜市儿，如果这两日适应得不错了的话可以去瞧瞧，人多也可以凑个热闹。

秦岁岁本就喜欢热闹，况且这两人府内上下都待她十分亲厚，完全无半点不适，便欣然应下。

本以为陈君华会与她们一同逛，谁知她只与她们一齐到了街头，下了马车就叫上丫头往别处走了，就连兰儿都带走了，只留下秦岁岁和林思言两人。

夜市上人影幢幢，皆是成双成对，成三成四的，少有的单人都是男子，更多的是贵人小姐身边跟着丫头伺候，林思言和秦岁岁这样没人跟着的才是少见。

“岁岁？”

林思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猛地回过神，应道：“怎么了？”

林思言望着她，笑道：“我在问你想去哪里逛呢，叫了好多声都没听到回答。”

“是吗？”秦岁岁有些惭愧，“这样的夜市第一次见，一下子走神了。我没逛过，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那你跟我走吧。”林思言拉起秦岁岁的手，慢慢悠悠走在人群里。

秦岁岁望着二人合在一起的手心，长这么大以来，从未觉得如此暧昧过，竟不自觉间心跳加速。

林思言牵着她保持半步但距离走在前头，秦岁岁身量稍高一些，视线往下刚好能瞧见前人纤细的脖颈。浓密的黑发被银簪束起，秦岁岁不禁回想，从前她也是这般简单的别头发吗？怎么印象里只有那个笑盈盈，温婉有礼的小姐形象呢？

正想着，突然林思言停了下来，回头瞧见她下移的视线，忙松开手，解释道：“我看这里人太多，这样不容易走散才……”

“没事。”秦岁岁望着断开的手心中竟有些失落，马上又将她牵了起来，两手交叠，竟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对上她的眼，笑道：“我也觉得人太多了，牵着吧，我可不想如孩童般走丢了哭鼻子。”

夜色中，灯影错错，身边喧闹嘈杂，眼前的人却有安神定心的作用。

林思言手上加重了些力道，“既是我带你来的，我便会牵牢你，要是如此这般你还是走丢了也不必哭鼻子，也别跟别人走，站在原处就好，我会回来寻你的。”

“好啊，”秦岁岁更靠近了她些，“我是跟着你来的，除了你我定不会跟别人走。”

二人如长辈叮嘱孩童般立下防走丢的誓言，夜市色彩各异的灯笼照的二人面上颜色十分精彩。

林思言突然别过脸，继续拉着秦岁岁走。她要带她去的地方还没到，但好在微红的脖颈之上，秦岁岁能瞧见，她唇角是向上的。